论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关于人的全面而自由发展思想 作者:唐世秀1 “每个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2是马克思主义的最高命题。马克思和恩格斯的许多著作都体现了这一思想。《共产党宣言》明确提出“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自由发展的条件”3,人类的理想社会——共产主义社会,就是一个“自由人的联合体”。马克思认为,未来新社会是一个“以每个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为基本原则的社会形式”4,它的本质特征就是“建立在个人的全面发展和他们共同的社会生产力成为他们的社会财富这一基础上的自由个性”5。本文试从人的自由发展与人的全面发展两个方面谈一谈对马克思主义关于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思想的理解。 (一)“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自由发展的条件” 在恩格斯晚年,有记者问他:你认为马克思主义最基本的信条是什么?恩格斯回答说,是《共产党宣言》中的这句话:“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自由发展的条件”6。十九世纪末,意大利社会民主党人致信恩格斯,请他为即将出版的《新时代》周刊写一个题词,以表示未来世纪马克思主义的基本特征。恩格斯回信道:“除了从《共产党宣言》中摘出下列一段话外,我再也找不出合适的了:‘代替那存在阶级和阶级对立的资产阶级旧社会的,将是这样一个联合体,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7 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指出:“一个种的全部特性、种的类特性就在于生命活动的性质,而人的类特性恰恰就是自由的、自觉的活动”8。马克思和恩格斯是把“每个人的自由发展”作为自己终生追求的最高的社会价值目标。马克思主义关于人的发展的思想,核心就是人的“自由发展”的思想。社会的发展过程就是人摆脱必然性的束缚、实现自由的过程,就是人从必然王国向自由王国跃进的过程。这种“自由发展”的主体是存在于社会现实中的活生生的“每个人”,是每个人的个性、人格、创造性和独立性最大限度地“不受阻碍的发展”,是人的自由个性的发展,是个人主体人格的不断自我完善的过程。 马克思主义设想的自由个性包括发展主体的自觉、自愿、自主的发展。自觉是人们对自然与社会规律的认识,人的自由发展的过程,就是人们不断超越必然王国,进入自由王国的过程,人类历史变成了真正自觉的历史。个人自由的充分发展,不仅体现在掌握极其丰富的物质财富上,还体现在高度的道德自律上。“这种自由活动不像劳动那样是在必须实现的外在目的压力下决定的,而这种外在目的实现是自然的必然性,或者说社会义务——怎么说都行。”9在自觉、自愿的前提下,人们自然能够合理地安排自己的行动,自己主宰自己的命运,既做自然的主人,也做社会的主人,自主地发展。 对于什么样的人才是“自由的人”,恩格斯在《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一文中曾有这样的概括:“人终于成为自己的社会结合的主人,从而也就成为自然界的主人,成为自身的主人——自由的人。”10由此可以看出,人要获得自由自主,必须要解决人与自然界、人与社会的关系问题,也就要在这些关系对立中获得自由与自主。 马克思主义认为人的自由发展是具体的、历史的,是与特定的社会发展阶段相联系的。恩格斯指出:“……必然性和自由的对立,这种对立是历史一开始就予以关注的,它的发展寓于历史之中。”11马克思正是通过分析人的发展与社会发展的关系,特别是与生产发展的关系,以及人与自然、人与人的关系的发展来揭示人的发展的历史线索,并由此把人的发展状况划分为三个阶段:即“人的依赖关系(起初完全是自然发生的),是最初的社会形态,在这种形态下,人的生产能力只是在狭窄的范围内和孤立的地点上发展着。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是第二大形态,在这种形态下,才形成普遍的社会物质变换,全面的关系,多方面的需求以及全面的能力的体系。建立在个人全面发展和他们共同的社会生产能力成为他们的社会财富这一基础上的自由个性,是第三个阶段”12。 马克思主义关于社会形态的这三个阶段,就是根据人的自由、人的独立个性的发展来划分的。处在前工业社会的第一阶段,人与人之间的相互依赖,甚至人身依附,严重限制着人的个性发展;进入工业社会的第二阶段,个人虽然脱离了人身依附,获得了一定的人身自由,人的个性有了相对独立。但是,这一阶段的人的自由和个性的发展实质是一种“普遍的物化过程”,是“全面的异化”,人的目的“则表现为为了某种纯粹外在的目的而牺牲自己的目的本身”,所以,个人的发展完全是“空虚”的13。 “而无产者,为了实现自己的个性,就应当消灭他们迄今面临的生存条件,消灭这个同时也是整个迄今为止的社会的生存条件,即消灭劳动。因此,他们也就同社会的各个人迄今借以表现为一个整体的那种形式即同国家处于直接的对立中,他们应当推翻国家,使自己的个性得以实现。”14 只有在理想的共产主义社会,即第三阶段,每个人才能“自由发展”,真实地获得自己的自由个性。 显然,人在这些关系中的自由自主的获得不是自动和必然的,是以社会生产的特定历史阶段相联系的,是建立在人的能力的获得上。人要获得自由,就是摆脱物质的与精神的,自然的与社会的束缚。 人要获得自由首先就要摆脱物质的匮乏。马克思和恩格斯指出:“他们是什么样的,这同他们的生产是一致的——既和他们生产什么一致,又和他们怎样生产一致。因而,个人是什么样的,这取决于他们进行生产的物质条件。”15而在人类已经经历的各社会形态中,总的来说,生产力是不高的,物质是匮乏的。人们还处于“异化”的阶段,还谈不上真正的自由。而“异化”的消灭所具备的条件“都是以生产力的巨大增长和高度发展为前提的”,“生产力的这种发展之所以是绝对必需的实际前提,还因为如果没有这种发展,那就只会有贫穷、极端贫困的普遍化;而在极端贫困的情况下,必须重新开始争取必需品的斗争,全部陈腐污浊的东西又要死灰复燃”16。可想而知,如果人类还处在为生存而斗争的阶段,劳动还只是谋生的手段,也就还谈不上解放。马克思和恩格斯指出:“只有在现实的世界中并使用现实的手段才能实现真正的解放;……当人们还不能使自己的吃喝住穿在质和量方面得到充分保证的时候,人们就根本不能获得解放。‘解放’是一种历史活动,不是思想活动,‘解放’是由历史的关系,是由工业状况、商业状况、农业状况、交往状况促成的。”17 马克思指出:“自由王国只是在由必需的和外在的目的规定要做的劳动终止的地方才开始,因而按照事物的本性来讲,它存在于真正物质生产领域的彼岸。……在这个必然王国的彼岸,作为目的本身的人类能力的发展,真正的自由王国就开始了。但是,这个自由王国只有建立在必然王国的基础上,才能繁荣起来。工作日的缩短是根本条件。”18人类只有从物质的匮乏中解放出来,生产力的高度发展使得人们有可能拥有大量的自由时间来充分发展自己;劳动也不再只是谋生的手段的时候,人的自由的实现才有可能,社会的分工也成为了一种随自己兴趣的事情了。“任何人都没有特殊的活动范围,而是都可以在任何部门内发展,社会调节着整个生产,因而使我有可能随自己的兴趣今天干这事,明天干那事,上午打猎,下午捕鱼,傍晚从事畜牧,晚饭后从事批判,这样就不会使我老是一个猎人、渔夫、牧人或批判者。”19 人要摆脱自然与社会的不自由,还在于人的认识能力的获得与提高。认识世界是改造世界的前提。人只有获得了对必然的认识的能力,获得了“意志的自由”,才能避免对必然的盲目性。在马克思看来,“自由是对必然的认识。”认为黑格尔的“‘必然只是在它没有被了解的时候才是盲目的’”这一判断是“第一次正确地叙述了自由和必然之间的关系”20。恩格斯在《反杜林论》中指出:“自由不在于幻想中摆脱自然规律而独立,而在于认识这些规律,从而有计划地使自然规律为一定的目的服务。无论对外部自然的规律,或对支配人本身的肉体存在和精神存在的规律来说,都是一样的。……意志自由只是借助于对事物的认识来作出决定的能力。因此,人对一定问题的判断越是自由,这个判断的内容所具有的必然性就越大;而犹豫不决是以不知为基础的,它看来好像是在许多不同的和相互矛盾的可能的决定中任意进行选择,但恰好由此证明它的不自由,证明它被正好应该由它支配的对象所支配。因此,自由就在于根据对自然界的必然性的认识来支配我们自己和外部自然;因此它必然是历史发展的产物。”21 马克思主义不仅强调世界的认识,更强调世界的改造。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指出:“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22人只有在实践中,在自然与社会的改造中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指出:“……人类活动的一个方面——人改造自然。另一方面,是人改造人……”23而对人的改造,主要就是对由人所创造的、人生活其中的人类社会的改造。因为只有在特定的社会中,人才能得到全面自由的发展,人也才能全面获得自由发展自己的能力,人的自由也才能真正实现。 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和恩格斯还指出,“只有在共同体中,个人才能获得全面发展其才能的手段,也就是说,只有在共同体中才可能有个人自由。”24但并不是人类各个历史阶段的“共同体”都是实现人的自由的条件,相反,在人类到目前为止所经历过的各个历史阶段,所谓的“共同体”都只能是人的自由实现的障碍和桎梏。马克思主义认为,无论是前工业社会还是工业社会,国家都不过是虚假的、“冒充的共同体”,在这样的共同体中,“个人自由只是对那些在统治阶级范围内发展的个人来说是存在的,他们之所以有个人自由,只是因为他们是这一阶级的个人。……对于被统治的阶级来说,它不仅是完全虚幻的共同体,而且是新的桎梏”25。因此,“国家的自由”与个人的自由个性的发展是相对立的、相冲突的。自由的主体只能是个人而不能是国家,这是由国家的本质决定的。恩格斯指出:“国家无非是一个阶级镇压另一个阶级的机器,而且在这一点上民主共和国并不亚于君主国。”26 “自由国家就是可以自由对待本国公民的国家,即具有专制政府的国家。”27国家自由的扩张就是个人自由的丧失。马克思指出:“自由就在于把国家由一个高踞社会之上的机关变成完全服从这个社会的机关;而且就在今天,各种国家形式比较自由或比较不自由,也取决于这些国家形式把‘国家的自由’限制到什么程度。”28限制“国家的自由”,也就是限制公共权力。为了“使自己的个性得以实现”,就“应当推翻国家”29这样的“虚幻的共同体”,在实现共产主义这样“真正的共同体的条件下”,“各个个人”才能“在自己的联合中并通过这种联合获得自己的自由。”30?正因如此,在谈到未来社会的形态时,马克思和恩格斯都避免使用“国家”一词,而是使用“共同体”一词。 马克思和恩格斯并不认为,生产的高度发展就一定能给所有的人带来幸福和自由。要使所有的人都能获得富足的物质生活和幸福的精神生活,就只能对发达的生产和富裕的物质财富实行社会化,避免社会财富被少数人占有。“通过社会生产,不仅可能保证一切社会成员有富足的和一天比一天充裕的物质生活,而且还可能保证他们的体力和智力获得充分的自由的发展和运用,这种可能性现在第一次出现了,但它确实是出现了。”31 但这种可能性是建立在“社会占有生产资料”,以“有计划地自学的组织”代替“社会生产内部的无政府状态”。只有到这个时候,“个体生存斗争停止了。于是,人在一定意义上才最终地脱离了动物界,从动物的生存条件进入真正的生存条件。”人们只有“已经成为自身的社会结合的主人了”,“人们自己的社会行动的规律”不再是“作为异己的、支配着人们的自然规律而同人们相对立的规律”,而是“被人们熟练地运用”,“听从人们的支配”,“至今一直统治着历史的客观的异己的力量,现在处于人们自己的控制之下了”,人们才能真正“支配和控制”“人们周围的、至今统治着人们的生活条件。”“只是从这时起,人们才完全自觉地自己创造自己的历史;只是从这时起,由人们使之起作用的社会原因才大部分并且越来越多地达到他们所预期的结果。这是人类从必然王国进入自由王国的飞跃。”32 因此,“只有在共同体中才可能有个人自由”所指的共同体,不是“从前各个人联合而成的虚假的共同体”,而是理想中的未来社会的“真正的共同体”,“在真正的共同体的条件下,各个人在自己的联合中并通过这种联合获得自己的自由”33。而“在这个共同体中各个人都是作为个人参加的”34。此后,这一直是马克思的社会理想追求。在《共产党宣言》中,这种“真正的共同体”被表述为:一个以“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 的“联合体”35;在《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中,理想社会又被表述为:“建立在个人全面发展和他们共同的社会生产能力成为他们的社会财富这一基础上的自由个性。”36 有必要再次强调,马克思主义所追求的理想社会的实现和“全人类的解放”,是建立在“每一个人的解放”基础之上的,同时也就是“每一个人的解放”。“个人的自由发展”是全人类解放和社会改造的目的。马克思说:“要不是每一个人都得到解放,社会本身也不能得到解放。”37从这个意义上讲,个人的自由与解放又具有了手段的意义。但其目的意义是根本的。在马克思主义看来,个人的自由与解放的程度是社会发展和进步的标志。在马克思主义的一贯思想中,个人自由永远是衡量社会发展状况的最终尺度,个人自由是社会发展的最终目的,不是个人自由服从社会,而是社会必须按照个人自由这一目的进行改造。无论是“建立在个人全面发展和他们共同的社会生产能力成为他们的社会财富这一基础上的自由个性”,还是“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都反映出这一思想。这些命题都立足于“个人”,把现实的个人的发展作为出发点和前提,“而且一刻也不离开这种前提”,并把这一思想贯彻到底,成为马克思主义的最终目的。马克思和恩格斯所强调的个人是“从事实际活动的人”,主张“从现实的、有生命的个人本身出发”38,因此,这里的个人不是抽象的概念,它充分肯定个体的差异和人性的丰富。 当然,每个人的自由发展也不是孤立的,而是互为前提的。“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就说明,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离不开每个人的自由的发展。换言之,就是每个个人和每个群体的自由发展,都不能不顾其他个人和群体的自由发展,否则,自由就不是真实的,发展也不是健全的。关注每个人、每个群体的自由发展是马克思主义关于人的自由发展思想的重要内容。这也应成为当代社会发展所关注的重要内容,这也是马克思主义发展观的当代意蕰。 (二)“作为一个完整的人,占有自己的全面的本质” 马克思主义发展观认为,人的发展不仅是人的自由发展,而且是人的全面发展。关于人的全面发展,马克思曾有如下论述: “全面发展的个人……不是自然的产物,而是历史的产物。要使这种个性成为可能,能力的发展就要达到一定的程度和全面性,这正是以建立在交换价值基础上的生产为前提的,这种生产才在产生出个人同自己和同别人的普遍异化的同时,也产生出个人关系和个人能力的普遍性和全面性。”39 “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是第二大形态,在这种形态下,才形成普遍的社会物质变换,全面的关系,多方面的需求以及全面的能力的体系。”40紧接着马克思还把个人的全面发展作为自由个性的基础之一来论述。 共产主义就是“人以一种全面的方式,也就是说,作为一个完整的人,占有自己的全面的本质”41。 由此可以得出马克思主义“人的全面发展”的主要内涵。“人的全面发展”是主体本质的全面发展,是个人关系(或交往)的普遍而全面的发展,是人的需要的多方面发展和人的能力的全面发展。“人的全面发展”既是人的个性、能力和知识的协调发展,也是人的自然素质、社会素质和精神素质的共同提高,同时还是人的政治权利、经济权利和其他社会权利的充分实现。也正是在人的全面发展的前提下,人的自由个性才能实现。 在马克思那里,人的全面发展首先表现为个人普遍而全面的交往关系的建立。人生活在社会关系中,交往是人的基本需要。马克思讲:“社会关系实际上决定着一个人能够发展到什么程度。”42 人们不仅能在交往中交流信息,获得心理、情感方面的满足,而且还能够在交往中受到启发,从而丰富自己,充实自己,发展自己。可以说,交往发展到什么程度,人就发展到什么程度。普遍而全面的交往是一种广泛而深刻的交往。虽然一开始人们的交往关系主要表现为物质交换关系,但是,正如马克思所说:“这种物的联系比单个人之间没有联系要好,或者比只是以自然血缘关系和统治服从关系为基础的地方性联系要好。”43 随着生产和交换的发展,这种交往普遍地建立起来并得到不断扩展,使人摆脱了原来的封闭状态,个人活动的空间也得到了大大的扩展,逐渐地,交往不再局限于物质交换,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更加密切、更为相互依赖。这种交往和联系必然会大大开阔人的视野,锻炼人的才能,为人的能力的发展创造条件。 个人交往的普遍而全面的发展为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创造重要的社会条件。普遍而全面的交往,特别是建立在现代商品经济交往基础上的人们的全面的社会交往,会打破原有的建立在狭隘范围之内的、以等级秩序为基础的社会结构,构建出世界范围的、以平等关系为基础的新的社会结构,——尽管这种平等还是表面上的,为人与人之间的平等关系奠定基础,也就是为人的自由的实现创造前提。 仅从物质关系而言,人们的交往可能是普遍的。但全面的交往关系需要更深刻的、更丰富的联系,需要在物质关系的基础上进一步发展出政治法律关系、伦理道德关系、思想文化关系等等。只有人的全面的交往关系的建立,才能从异化中解放出来,才能在社会共同体中确立人的主体地位,人的本质力量才能得到充分发展。因为,人的交往关系普遍而全面的建立,人的主体性的实现,就意味着人们参与到丰富的社会生活之中,特别是政治生活与公共事务的管理,而不是被排除在这些事务之外。如果人们不能参与到这些事务中,不能参与社会发展理路的思考与计划的制定与实施,这种发展就还不是人们的自由自主的活动,就仍然是一种异己的力量,人也就不是自由的。当代“人文发展”强调人们的社会参与也就是有鉴于此。 马克思主义的“人的全面发展”还表现为个人需求的多方面的发展。在资本主义早期,劳动者的需要被压低到动物性需要的“粗陋”水平,生存状况与奴隶无异;而资产阶级掌握工人阶级创造的大量社会财富,发展着自己“考究的需要”。马克思所提出的“多方面的需求”就是针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对人的真正需要的压抑和扭曲,对其造成需要的虚假性而言的。人具有什么样的现实需要的结构,是由人的生活方式的性质决定的,同时也反映着人的发展水平。 人应该具有怎样的需要结构,不应该是掌握社会观念生产与传播、以谋利为目的的商业性或政治性集团制造出来的,而应该由人的本质所决定的。马克思指出:“人的需要的丰富性,从而生产的某种新的方式和生产的某种新的对象在社会主义的前提下具有何等的意义:人的本质力量的新的显现和人的存在的新的充实。”44 因此,在生产力相对发达的社会历史阶段,人们不再满足于维持生存的物质需要,而对精神的需要、发展的需要提出了要求。今天对马克思的“人的需要的丰富性”、“人的本质力量的新的显现和人的存在的新的充实”的理解,就应该基于人的本质力量和人的自由个性而建立人的现实需要结构。具体来说,人的多方面的需要,就不仅包括满足人的生存和享乐的物质性需要,还应该包括满足人的精神需要、社会关系方面的各种需要,以及自我发展和自我实现的需要等等。只有这样一个丰富的需要结构,人才能发展出一个“全面的能力体系”,也才能提升到一个更高的、自由的生存境界。 关于人的全面发展,马克思和恩格斯强调最多的还是个人能力的全面发展,“全面的能力体系”的形成。 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一卷中说:“现代工业……不断地使社会内部的分工发生革命,不断地把大量资本和大批工人从一个生产部门投到另一个生产部门。因此,大工业的本性决定了劳动的变换、职能的更动和工人的全面流动性。”45 正因如此,“如果说劳动的变换现在只是作为不可克服的自然规律并且带着自然规律在任何地方遇到障碍时都有的那种盲目破坏作用而为自己开辟道路,那么,大工业又通过它的灾难本身使下面这一点成为生死攸关的问题:承认劳动的变换,从而承认工人尽可能多方面的发展是社会生产的普遍规律,并且使各种关系适应于这个规律的正常实现。大工业还使下面这一点成为生死攸关的问题:用适应于不断变动的劳动需求而可以随意支配的人,来代替那些适应于资本的不断变动的剥削需要而处于后备状态的、可供支配的、大量的贫穷工人人口;用那种把不同社会职能当作互相交替的活动方式的全面发展的个人,来代替只是承担一种社会局部职能的局部个人”46。 由此看出,正是大工业的发展,使人为了适应不断变动的新的工作职能的需要,对人的劳动技能和劳动能力、再学习能力以及适应能力提出了现实的要求。人的能力的全面发展首先就是这样的要求。对于这些能力的获得,马克思主义十分注意教育的重要作用,同时强调教育要与生产劳动相结合。马克思说:“从工厂制度中萌发出了未来教育的幼芽,未来教育对所有已满一定年龄的儿童来说,就是生产劳动同智育和体育相结合,它不仅是提高社会生产的一种方法,而且是造就全面发展的人的唯一方法。”47恩格斯也指出:“在社会主义社会中,劳动将和教育相结合,从而既使多方面的技术训练也使科学教育的实践基础得到保障。”48 但是,不能因此把马克思主义关于个人能力的全面发展简单地理解为人为了适应更深、更高层次的社会分工,每个人都有能力做、也都要去做任何工作。这仍然是从生产劳动、工作的角度去理解人的能力发展。恩格斯还指出:“正是由于这种工业革命,人的劳动生产力才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平,以致在人类历史上破天荒第一次创造了这样的可能性:在所有的人实行明智分工的条件下,不仅生产的东西可以满足全体社会成员丰裕的消费和造成充足的储备,而且使每个人都有充分的闲暇时间去获得历史上遗留下来的文化——科学、艺术、社交方式等等——中一切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并且不仅是去获得,而且还要把这一切从统治阶级的独占品变成全社会的共同财富并加以进一步发展。……为阶级差别辩护的最新理由总是说:一定要有一个阶级无须为生产每天的生活必需品操劳,以便有时间为社会从事脑力劳动。这种废话在此以前曾有其充分的历史合理性,而现在被近百年来的工业革命一下子永远根除了。统治阶级的存在,日益成为工业生产力发展的障碍,同样也日益成为科学和艺术发展,特别是文明社交方式发展的障碍。”49 恩格斯这段话说明,人的能力的全面发展,不是要消灭一切分工,“实行明智分工”还是必要的。在生产发展的基础上,人们除了从事各人必要的生产劳动之外,有了充分的闲暇(当然也包括充分的物质条件)来形成能够从事科学、艺术和社会活动等能力,并且实际地从事这些活动。恩格斯在《反杜林论》中再次谈到:“只要实际劳动的居民必须占用很多时间来从事自己的必要劳动,因而没有多余的时间来从事社会的公共事务——劳动管理、国家事务、法律事务、艺术、科学等等,总是必然有一个脱离实际劳动的特殊阶级来从事这些事务;……只有通过大工业所达到的生产力的大大提高,才有可能把劳动无例外地分配于一切社会成员,从而把每个人的劳动时间大大缩短,使一切人都有足够的自由时间来参加社会的理论的和实际的公共事务。”50 由此看来,全面发展的个人能力除了人的劳动能力和从事思想、科学、艺术的能力之外,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能力,那就是从事公共事务的能力,也就是参与管理国家、管理社会的能力。从事公共事务的能力是人能够最终摆脱社会的异己力量的束缚,实现人的主体性的重要前提。同时也看出,人的能力的全面发展是建立在生产力提高,人们不再为生存奔波,可以有足够的物质条件和自由时间来获得这些能力和运用这些能力。 总的来说,马克思主义关于人的发展的思想包括人的自由发展和人的全面发展两个紧密联系的方面。人的自由发展是核心,是人的发展的目的;人的全面发展既是人的自由发展的体现,也是人的自由得以实现的条件,只有人的本质力量得以全面提高,人的自由才能真正实现。 参考文献 [1]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 [2]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 [3]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 [4]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0卷,人民出版社,1960年版。 [5]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 [6]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5卷,人民出版社,1974版。 [7]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9卷,人民出版社,1971年版。 [8]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 [9]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人民出版社,1979版。 [10] 《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 1 作者简介:唐世秀系上海师范大学知识与价值科学研究所助理研究员、哲学学院研究生。 2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649页。 3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94页。 4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649页。 5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人民出版社1992年版,第104页。 6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94页。 7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9卷,人民出版社1971年版,第189页。 8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96页。 9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0卷,人民出版社1960年版,第282页。 10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760页。 11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9页。 12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人民出版社1979版,第104页。 13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人民出版社1979版,第486页。 14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21页。 15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68页。 16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86页。 17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74-75页。 18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5卷,人民出版社1974版,第926-927页。 19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85页。 20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455页。 21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455-456页。 22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57页。 23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88页。 24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19页。 25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19页。 26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3页。 27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324页。 28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313页。 29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21页。 30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19页。 31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633页。 32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633-634页。 33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19页。 34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21页。 35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94页。 36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人民出版社1979版,第104页。 37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0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318页。 38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73页。 39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108-109页。 40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104页。 41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123页。 42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62年版,第295页。 43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108页。 44 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85页。 45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13页。 46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13页。 47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12页。 48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673页。 49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50-151页。 50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525页。 本文已公开发表,见李进、何云峰主编:《理论经纬·2010》,安徽合肥:黄山书社2011年4月第1版,书号:ISBN 978-7-5461-1740-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