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从意识形态的层面上看,还是从政治的层面上看,总体论与多元论之间的张力可能都是最关键的。总体论以一种极权主义的方式将不同的价值、尤其是不同的合理性合并在一起,而多元论则承认这些不同价值与合理性的存在。当涉及到理性及其在人类社会建构过程中的地位的观念时,这一张力表现得尤为突出。例如,正如图尔闵(Stephen Toulmin)不无夸张地指出的,它表现在蒙田(Michel E. Montaigne)或伊拉斯谟(Gerhard G. Erasmu)更趋于多元主义的观念与笛卡儿所宣扬的整体理性观之间的差异上。事实上,按照蒙田和伊拉斯谟的多元主义观点,还必须承认人类存在的其它文化特征,并赋予它们以正当性。总体论把不同的合理性合并在一起,其中最重要的便是理性高于一切的原则(它经常被看成是启蒙时代的中心思想)。这一原则把价值理性(Wertrationalit?t)或实质理性统摄于以技术统治为特征的工具理性(Zweckrationalit?t)之下,或者把它统摄于一种总体化的道德乌托邦理想之下。在某些情况下,例如在共产主义意识形态里,技术统治论和道德乌托邦理想可能还会在极权主义笼罩下进一步结合起来。与此同时,总体化的、专制的倾向与多元主义倾向之间的伴生张力还在人类经验的其它方面(尤其是情感方面)发展起来。
这些发展趋向引出了一个问题:现代世界是否放弃了现代性方案?按照福山( Francis Fukuyama)的「历史终结」论,现代性的意识形态前提,连同其全部的内在张力和矛盾,几乎已经失去了意义,从而悖论式地产生出多元的后现代视野。另一方面,亨廷顿(Samuel P. Huntington)则鼓吹「文明冲突」论。在他看来,西方文明(表面上是现代性的缩影)与其它文明经常处于敌对关系之中,尤其与穆斯林文明相对抗,在一定程度上还与所谓的儒教文明相对抗,因为传统的、原教旨主义的、反现代的和反西方的运动在这些文明内部居于主导地位。既然如此,现代世界是否要么沿着福山所提示的方向,要么沿着亨廷顿所提示的方向,退出了现代性方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