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义在世界进化生物学和遗传学领域享有崇高威望,现任美国芝加哥大学生态与进化系主任,他的研究室是世界上第一个在遗传试验的基础上把物种形成研究带入分子水平的研究室,也是第一个引入尖端基因取代技术来解答最经典的生态学为题的实验室。 年龄与科学创新 撰文/吴仲义,美国芝加哥大学生态与演化学系教授暨系主任。 步入中年之后,读体育新闻与年轻时有很不同的体会。职业篮球员过了35岁已算古稀之年,体操选手25岁还不退休叫做长青树。从事科学研究的人常可自我安慰,姜是老的辣,每年更上一层楼,总是可以期许的。可是事实是如此吗? 科学同事聚餐时,笔者建议大家想想这个问题:哪一个科学上重要的里程碑是过了45岁的人建立起来的?牛顿与爱因斯坦创造力最旺盛之年(或许是科学史上最大跃进之年) 都是他们都不到30岁之时,达尔文的理论是在30出头时提出的,华生与克里克的DNA双螺旋理论更是少年得志,是科学史上耳熟能详的故事。这些仅是最著名的例子,各个专业领域里类似的情形不胜枚举。 智力性创造工作与体能运动也许没有我们假想的差别那么大,可是为什么不需要大量体能消耗的科学研究工作也受到年龄的影响?我想这里面有两个因素。第一,脑力工作有些确实是需要高强度集中精神,数学、理论物理或者围棋都是这样的例子。很多从事理论工作的教授都承认,他们无法重复博士论文或博士后研究时期的高强度分析与推论。 脑力工作说来说去也是生理机能的表达,也许顶峰时期是在20~35岁之间,与职业篮球、 职业棒球差不多。 可是反过来说,很多创造性的脑力工作并没有随着年龄增长而消失。杜甫过了50岁依旧诗意旺盛;莎士比亚年轻时写《罗密欧与茱丽叶》,老年时写《哈姆雷特》;贝多芬的第九号交响曲比初出茅庐的第一号交响曲,在创意上的深度与广度都不可同日而语。同样是脑工作,为何文艺创作能受到岁月的滋润,而科学创作却随着岁月而凋零?很多科学领域,包括大多数的生物学门,经验与深思应该比冲动与活力还重要,可是为什么创新的工作大抵还是年轻人的天下? 印度裔物理学家钱卓斯卡在他的著作《真与美》里提出一个观点:在很多智力活动的领域里,年龄或许是心理而不是生理现象。科学创造的本质是汰旧换新,一个科学工作者在一个学门里花了20年心血得到了一些成果之后,汰旧换新的涵意与刚出道时就非常不同了。出道时「旧科学」是前人的,新的见解是自己的;20年之后,旧学说是自己的, 汰旧可是难多了。闹革命是天经地义的事,成事之后再跟自己革命却是前所未闻。钱卓斯卡认为这是科学家缺乏虚心自省的一个反映。如果这种说法是对的,那么科学创新的年龄局限不是阁下活了多少年,而是您在这一行干了多久。一个有成就的演化学者在60岁改行去研究免疫机制,创新的可能性比留在演化学里或许会高很多。钱卓斯卡是身体力行,每10年换一个? 科学工作贵在创新,科学政策贵在经验,这两者之间的平衡是科学进步的决定因素。初生之犊不畏虎,在我们学界的诠释里,「不怕」是因为不成熟与经验不足的缘故。可是「不怕」有时候还是挺重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