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维社记者吕贤修独家报道/2005年夏天,杜克大学历史研究所3年级博士生唐紫蕙因为不堪印度籍的指导副教授马祖达长期在学术上对她不尊重,以及言谈间对中国学生的羞辱,选择对系所提出申诉。一年之后,她收到通知,由于校方认定其学术及英语能力不足,决定将她退学。
2006年7月31日,唐紫蕙(Zihui Tang,应当事人要求,姓名暂采音译)的上诉被研究生院驳回。目前,她正尝试第二度向研究生院上诉。虽然她不愿放弃,但即将失效的学生签证,无疑为事件真相的追寻蒙上另一层阴影。此时,她选择透过多维时报,争取大众的支持。也希望不管结果如何,来者能记取她的教训。
我愿意站出来说话
“一年多来,我没有得到任何明确的资讯。没人告诉我学校调查的步骤、方式与规章,我觉得学校在这方面非常不透明。我一遍又一遍地与不同的人说相同的事,然后在黑暗中等待结果,感觉无所适从。对于杜克大学对国际学生权益的保障,我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唐紫蕙对多维记者感慨道。
2006年8月15日傍晚,唐紫蕙刚结束与研究生院院长近2个小时的面谈,她对多维记者表示,这次情况有所改善,上次与副院长谈时,他显然没有看自己的申诉材料,而且只给20分钟。这次院长说看了,但为求谨慎,仍让她把事件原委完整说一遍。会谈中,当被问到有何要求时,她回答,自己的要求没变,校方应对于马祖达(Sucheta Mazumdar)教授、历史系以及研究生副院长过去对她的不公正待遇,进行调查;她想回到博士班继续学习;而且在杜克读了3年,也交了硕士论文,应该值得一个硕士学位。
选择将事件对外界曝光,她解释,“我的本意不是要煽动任何情绪,只是希望有人能帮我。”
唐紫蕙事件,一周前经多维新闻网率先报导后,目前在网路引起一片关注与讨论。看过这些留言,她认为,虽然多数是支持,但其中也有许多非理性的人身攻击,说她把这种事说出来,让很多中国留学生觉得没有面子。“我觉得很难受,因为我愿意站出来说话,是希望如果我的抗争,能够提醒美国的大学,关注所有留学生的权利,避免未来的学生再成为受害者。”她说。
她相信多数恶意的攻击,是因为不了解详情所导致。但由于原先用来公布背景资料的电子邮件信箱,信件已被人恶意删除一空。唐紫蕙在《联合博客》讨论区转贴包含:事件概述、2005及06年个人回忆录、陈情书、校方的学术能力评监、退学通知等相关资料。她强调,“这不是我自说自话,在条件允许的情形下,我有诚意尽量公布真相,希望大家耐心看完再发表意见。”
然而,据她透露,交给校方的陈情信,包含了300多页附件。这与她目前在网路所公布,以及多维记者所收到的数10页资料相比,明显有落差。这是否会引起选择性地公布对自己有利资讯的猜疑呢?对此,她表示,从入学第一天,她便保留自己与教授、校方所有往来的电子邮件,共有3、400封。后来并依据这些邮件,整理出回忆录。但因为邮件有许多内容涉及当事人以外的人,所以未对外界公布,只给研究生院做为证据。目前因为调查仍在进行,她希望解决问题,而不是扩大问题。未来,如果仍然无法得到公平的调查,则会考虑陆续公布这些通信纪录。
不平衡的权力关系
唐紫蕙毕业于南开大学历史系及历史研究所,2003年,被杜克大学历史系录取,成为博士班研究生。当时的越洋电话中,马祖达与另一位教授一起对她口试,事后表示很满意,并提供5年奖学金。原先她曾考虑去宾州大学,但因为那里只提供3年奖学金而改变主意。
刚来美国时,她记得常跟同为马祖达学生的一位韩国及一位中国师姐在一起。两人常诉苦,并提醒她小心,这位教授很强势,如果与教授的观点相左,她会在作业上不断挑毛病,一直到学生不敢再反抗为止。两人并暗示马祖达很会选题目,但后续的研究过程,则不能指望她指导。此外,谈话中也提到另一位中国学生,受马祖达指导4年,但在2003年选择退学,据说原因是无法与她共事。
一开始,唐紫蕙不以为意。教授交代的事虽多,但她以为都是系上规定的。直到第一学期结束时,系上秘书发了一封信给她、交代她下学期开始兼任教学助理。她回信问,这是否是增加了工作量?系上才发现,回信告知她之前做的都是教授私人的工作,而且应该支领薪资。而当她发现系上把这封信转给马祖达时,她开始感到紧张。
开学后,两人关系开始变化。马祖达没有质问她为何告状,但她感觉工作量越来越重。除了教学助理、研究助理,还要帮马祖达处理杂事,包含到图书馆借书、还书、影印,甚至手持标语为会议来宾指示停车场。连寒暑假都要报备行踪,以便随时指派工作。
“一直以来,都是她强势、我顺从。我愿意忍,因为我知道她是系上唯一能指导中国史的教授。但我越顺从,她越强势。我做事很快,但做得越快,她交代的工作越多。”她说。
她记得2005年春季,1个月内,马祖达发了27封邮件给她。其中22封要她干活,多数是影印、借书、设计简报等琐碎的事,占用了她仅有的周末读书时间。以1月15日的周末为例,马祖达要求她利用周末做完这些事:设定电脑、确认课堂指定读物的电子档、增加新的投影简报、确认过期的书、检查为何PDF档案无法运作。
马祖达要求她每周写5页电影评论,而且需先经过写作中心修改再交。唐紫蕙认为,如果写电影评论能对自己的专业有帮助,是件好事。但马祖达不关心她看什么电影,也不看她写的评论。因为被要求每周五看电影、周六写评论、周一交出,她唯一可以读书的周末都被牺牲了。
每次马祖达下课后,她在门外等待机会,简短地讨论自己目前的研究进度。但这类的讨论,往往结束于被指派更多的琐碎工作。唐紫蕙觉得,教授视她如廉价的劳力,而不是学生。根据协议,每周四下午三点到四点,两人应见面讨论研究进度。但马祖达很少履行,多数将这段时间用于与其他学生讨论功课。
2005年2月17日下午,是既定的讨论时间。唐紫蕙回忆,马祖达突然问她:你知道PMS是什么?(Premenstrual Syndrome,月经前综合症)。她不知道,因此没回答。马祖达解释,因为认为她容易兴奋及焦虑,似乎是相关症状,然后要求她接受心理谘询。马祖达随手拿起电话簿,选了心理医生,帮她拨了电话,当着她的面对医生说明她的症状,要她预约时间,并说会追踪她是否有去。隔天,马祖达又建议她去买一本书《我们的身体》(Our Bodies, Ourselves),说看完这本书,可以了解如何在月经时自我调适。当时,她只觉得自己再度受辱。在与心理医生谈话后,医生建议她向校方报告。当时她请医生为自己保密。她认为,已经是第4个学期了,她还想继续读书。“我告诉自己,能忍则忍。”她说。
2005年4月10日,唐紫蕙向系所缴交年度报告,并表示自己有意在第3年接受博士资格考。不久,马祖达来信,摘译如下:
“我希望你在交年度报告前能先徵询我的意见,尤其是决定参加资格考的决定。这不是普通常识吗?你的报告内容并不成立,你目前的理论与研究方法基础薄弱,系上教授对你的评监也不好,你甚至需要再加强基本的中国历史知识,因为你还不具备学术英语的能力。目前为止,我不认为任何来自中国的学生,甚至学术及英语能力都比你强的人,能在入学后第3年通过考试。校方也同意我的坚持,来自中国及东亚的学生必须多些时间准备。你凭什么认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我十分沮丧与你缺乏沟通。”
4月底,学期将结束,唐紫蕙感觉就像在地狱。马祖达要求她所有课程的报告,都必须先将纲要给她看,同意后才能继续,并需按她规定的时间完成,甚至包括不是她教的课。这其中,马祖达不止一次要求她将与报告主题不相关的论点加入报告,并融合毫不相关的文章。对此,她感到困扰,精疲力尽,许多作业也因此延误。在她忙着赶其它报告时,马祖达以大量的电子邮件打断她的工作,要求立即回覆,否则将给她F。
系里给了三个选择
2005年5月9日,马祖达将她写的一份研究书目作业评为C-,并临时更改要求,要增加一倍份量。14日,她重写后交回。马祖达说缺少中文书目,重写,隔天交。15日交回,得到B+。但交完所有作业后,马祖达给她一周时间,要她交一份自我批评及自我评估。“告诉我,你的问题在哪里?”马祖达问。唐紫蕙认为,这是关键点。当时她自问,“我帮你做了这么多事?但你从未在学术上指导我。我不相信世界上会有教授叫学生做这种事,我们再也无法共处了!”
她认为自己没做错事,因此没写自我评判,只写了一份报告,回顾过去两年,自己做了哪些事,工作量有多大,但没得到学术训练。所有的课都是马祖达选的,马祖达说,“你没有能力自己选课,所以我要帮你选。”但多数马祖达选的课,都与她的论文无关。此外,还三度片面改变她的研究主题,等于许多书都白读了。
报告中,唐紫蕙写道“我希望学习,但长期以来,我们几乎没有互动,希望这次你能听听我的心声。”她对多维解释,过去虽然有机会,但她不敢说,这算是她第一次鼓足了勇气表示意见。选择沟通,因为她还想继续跟这位教授学习,幻想如果能被接受,问题就解决了。
几天后,马祖达回信,内容比她的自我报告还长,以气愤的口吻,一条一条地批评她。这封信,唐紫蕙选择暂时不公布,但包含在给研究生院的陈情书中。她告诉多维记者,选择暂不公布,因为信中许多内容不是事实。如果要公布,应该是双方都在现场,她能以证据逐一反驳这些指控。
由于这封信,唐紫蕙知道事件已无挽回的余地。5月26日,她对历史系研究所主任报告。经过面谈,系里给了她三个选择:另找一位指导教授;写2份研究报告,学校给她硕士学位,结束她在杜克的生涯;回去马祖塔身边。三天后,她回信,表示如果只有这3个选择,她倾向选择第2项。
6月27日,她收到历史系研究所主任包来森(Edward Balleisen)的正式通知,摘述如下:
“经过上个月陪同另2位教授与你的面谈,在这期间,我与马祖达曾深入讨论,并参考曾经教过你的教授们的评量,我们十分关切你是否有能力能在杜克大学完成博士学位,原因包含:你的英语写作能力依然有限,你的课堂作业明显在组织及文法上有缺陷,而你在英文课得到的成绩都是B,这支持了马祖达教授对你的评估。
你在几门独立研究课程中的表现,让我们怀疑你是否有能力通过博士资格考。根据马祖达教授,你无法连结不同书本间的学术争议。此外,另一堂课,你只读完了15本指定教科书中的10本。一般而言,历史系博士班的学生,在自己的专业主题上,必须读完60至80本书,才能对主题有宏观的思考。除非你能迅速改进上述缺陷,否则你将无法通过资格考。到目前为止,你的研究报告凸显你消化复杂英文资料的能力,这让我们怀疑你是否有能力完成博士、甚至硕士论文。
因为你选择离开马祖达教授,你目前没有指导教授,也没有明确的资格考委员会成员名单,目前没有人对你的未来负责,除非你能在本地其它学校找到符合资格的指导教授。你只有2个选择,北卡州立大学,以及北卡大学基督山分校的2位中国历史教授。
历史系体谅你作为一名国际学生的语言挑战,也了解你与指导教授间的紧张关系,会影响你的学术表现。因此,我们决定给你1年观察期,希望你在4周内完成上学期未完成的报告;在接下来4个月内,清楚地报告资格考的计画,组成委员会,并开始准备资格考;未来10个月内,继续改进英语能力,完成一篇约60页的硕士论文;准备博士论文计画,履行在系上教学助理的任务,并在秋天开学后参加博士资格考。如果你无法完成上述事项,历史系将认定你没有进步,并将建议校方将你退学。”
(来源:多维时报)